我是在温暖的阳光和清脆的鸟鸣中醒来的。刚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懵,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,这里正是我订的单间。
我坐起身,不可思议地望着窗外明媚的光景,再低头看向双手。身体是暖的,也没有流冷汗。没有以前每次醒来都会有的心慌气短,和如跗骨之蛆的冰冷恐惧。
“昨天晚上……没有做恶梦?”
而且,我昨天不是在一楼的沙发上睡着的吗?谁把我搬上来了?
我挠着后脑勺,百思不得其解。
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,在外面喊道:“大哥,你醒了吗?”
是老板娘的声音。我倏然回魂,朗声答道:“醒了,刚醒。”
“哦。大哥你赶紧起来吧。我们是上午八点的车,要七点半出门。”
“啊,知道了。”
“大哥你快点啊。”
接着听到门外远去的脚步声。
我习惯性的摸索枕边,没有找到手机,四下看了看,发现手机放在桌上,还贴心的充着电。从床上爬起来,瞅见自己身上只穿着平角裤和汗衫,顿时大囧,拒绝去想谁脱得衣服。
拿起手机看时间,是七点十分。这一觉只睡了四个多小时,可我感觉神清气爽。
难不成,汉中是块风水宝地,助人安眠?
时间紧迫,我不再瞎想。迅速穿衣洗漱,整理装备。在七点半整,我下楼还钥匙,老板娘和苗蕾已经等在那辆奇瑞旁边了。
老板娘先是锁了旅馆大门,挂了“暂停营业”的牌子,然后坐进车子的驾驶座。坐在副驾的苗蕾给我塞了两张饼子,让我将就着当早饭。我坐在后座,旁边的位子上塞了好几大袋东西,占了大半的空间还有些不稳,我不得不一手扶着它们,一手艰难的往嘴里送饼子。
“阿婆我先把车子去还了。然后我们走着去上车点。”
“这车是租来的?”
“是啊。当初带着阿蕾来城里,身上也就揣了几万块钱。拖朋友的关系,盘下这小楼开旅店,也就没闲钱买车了。”
正说着车子拐出小路,沿着昨晚的路线往回开。在快要到汉中车站的前一个十字路口,老板娘方向盘一转开进了另一条路。两边的店铺一溜都是买车租车修车洗车的,我们在其中一家二手车店还了车。之后三人人手两个大袋子的走在人行道上。
袋子体积大,分量倒是没有我预计的重,装的都是零食、烟酒和一些日用品,应该是带回去做礼物发给亲戚朋友的。从数量上看,绝不是一个晚上能凑出来的。也许,就算不发生昨天晚上的事件,老板娘和苗蕾也是要在近期回家探亲的。
我们一直走到一处简陋的公交站。孤零零的站牌上,只有一辆城乡公交车的铁牌子。
“就这,在这等。”老板娘放下袋子,用手敲敲后腰,嘴里向我解释道,“我们这班车是乡里人出钱找公交公司租的线路,专用来接送本地人的,不需要另外交车票钱。”
“我不是本地人,坐这车没关系吗?”
“没事,由阿婆我带着,你放心的上车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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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车来的很准时,说八点到就八点到。
老板娘一马当先跨上车去,我则跟在阿蕾后面走上车。我们三人寻了后排的位子坐下,我靠窗,阿蕾夹在我和老板娘之间。车子轰的一声抖动几下,开始了漫长的公交车旅。
在启程之前,我就知道镇巴县是被大山重重包围的小城。等真的坐上去往那里的车后,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“被大山重重包围”。自从车子驶出了汉中的范围,就一直在山里打转。
铁路都是“遇山挖洞,遇水架桥”,线路总体来说是直的,公路则不行,特别是车流量小的双向单车道公路。挖掘隧道的成本高风险大回报小,没有人会做这种亏本买卖,所以山路还是得老老实实贴着山体修。盘山公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,跟迷魂阵似得,模糊了我的方向感和距离感。
开车的师傅艺高人胆大,车子开得行云流水,拐弯都不减速。我好几次感觉自己要被甩出窗外,或者车子要冲出公路翻到山下。而且山里的树生的高大,又无人修剪,伸出来的枝杈几乎刮着车身,呼呼地一闪而过。偶有枝叶稀疏的地方,可以眺望到下面陡峭的山坡。
惊险连连,刺激无比。
有点理解阿蕾不肯坐窗边的理由了……
这趟车路过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镇,每次停靠都有几人上几人下,而且相互间有不少熟识的。见了面会打招呼聊天,车厢里人声不断。
真是一点也不无聊啊。
我正暗自在心里感叹,一刚上车的浓眉大叔远远看到我们,霎时眼睛一亮,亲热的喊道:“秀英,秀英。今年这么早回家啊?”
正纳闷他在叫谁,旁边的老板娘应声了。
“巧了,刚叔啊。这不是阿蕾想家想的厉害嘛。”
话少的苗蕾也向这名男子点头,唤了声“刚叔好”,看来是熟人无疑了。
刚叔特意找了个离我们近的位子坐下,和老板娘絮絮叨叨的唠嗑。讲些生活不易、日子难过的抱怨。谁谁谁发达了,谁谁谁吃了亏,讲的声情并茂,唾沫横飞。
讲着讲着,突然压低声音,故作神秘的说道:“听说了没?翠翠没了。”
老板娘的表情僵硬了一瞬,然后迅速恢复自然,学着刚叔的语气也压低声音。
“翠翠没了?怎么没的?上次见她,人不是好好的吗?”
“哎!”刚叔露出愤慨的神色,“我也是刚听人说的。昨天晚上,翠翠那丫头家里进了歹人。翠翠的爹娘和弟弟被那歹人打成重伤,翠翠则被掳走了。”
老板娘大惊失色,嘴里咒着那歹人不得好死。
我安静地旁听他们的对话,觉得这个情节非常熟悉。同样是入室行凶,同样是昨晚。如果没有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,阿蕾是不是最终也会被掳走?
我瞥向沉默垂首的少女,她面色惨白,手指紧紧揪住衣角,显然是在害怕。
回想起那歹徒身上的纹身,我有预感,那并不是一起普通的酒后犯案。而我,也不打算掺进这趟浑水。
等到了镇巴,就与她们两人分别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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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西下,车子在山间一转,霎时豁然开朗。能望见山下有一处难得的广阔平地,一条河流横穿而过,像一条洁白的长绢。城镇依河而建,被周围艳绿的高山紧紧圈着,挤成个不规则的梭子形。
这就是镇巴县了。
太阳贴着山头,转眼沉了小半个身子,山的影子覆盖开来。小城也随之半边艳红如火,半边幽暗似水。直到太阳越来越低,影子越来越长,将整片凹地浸没在阴影里,唯有东面的山脊上还能沾到一点点橙色的余晖,小城家家户户亮起点点灯火,犹如夜空中的繁星。
好美!好像画下来!
我身为艺术家的血,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躁动起来,双手揉搓,心痒难耐。我决定等一会儿安顿下来,就提笔作画。
车子开到站点时,天彻底黑下来了。我们一行三人下车后,这辆公交仍然继续前行,很快消失在一片夜幕中。
没有急着离开公交站,老板娘向我提出了邀请。
“大哥,天色晚了。要不你今晚到我们那里过夜吧。”
我当即推辞道:“这不方便吧。”
“没有不方便的。”老板娘笑呵呵的向我打包票,“我们家虽然是老房子,但地方大。别说多你一个,就是再来两个也住得下。阿婆我不会骗你的。”
“这怎么好意思……嗯?”
我还想再推,忽然感到有人在扯我衣服,扭头一看是苗蕾。她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我,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也许是经过差不多相处了一天,也许是英雄救美的效果终于显现,她对我没有昨天那样的警惕和排斥,不会动不动就低头埋首。借此,我如今才第一次细看她的长相。
苗蕾长得很甜美,樱唇黛眉,水灵灵的葡萄眼,鼻子小巧可爱,脸颊白里透红,是那种激发男人保护欲的甜美,但她并不羸弱。我能从她秀气的眉眼间看出山里姑娘的活泼和灵气,这和她表现出来的外在性格不符。
不是性格腼腆,而是心存顾虑的谨慎吗?如果是这样,那么苗蕾在顾虑什么?害怕什么?和她昨晚被袭击有关吗?她难道终日生活在惶恐之下?
苗蕾抿唇,半响才开口道:“请到我家做客吧。”
“……”
这意思差不多的两句话,年轻姑娘与中年妇女说出口的威力截然不同。我单身狗的小心脏不由自主的抽抽了一下。
山里姑娘都是这么热情的吗?你这么直接,叫我如何拒绝?这姑娘莫不是看上我了?
纠结。
之前下定的决心就像玻璃做的,被苗蕾轻轻一掷摔个粉碎。
苗蕾说完还是直盯着我,似乎在期待我的回答。
“好吧。那就再叨扰你们一晚了。”
美丽的笑容,在我眼前展开,犹如一朵缓缓盛开的野百合,干净剔透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苗蕾笑。
它让我回想起,原来“笑容”真的是人类最美好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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